歌尽桃花扇底风
文/田荣
舞低杨柳楼心月，歌尽桃花扇底风。
------晏小山
明朝的一个春天里，有树桃花开的格外的明艳，像秦淮河的流水从未停止过，那便是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。
民间素来就有不看《桃花扇》，不知明亡是必然。
南朝一段，局势的确混沌。众人皆为私心所驱，利益关系错综复杂，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场，看着这动荡的局势，总有点说不出的惆怅。
试想一下，歌宴散后，那些在杯盏里的高谈阔论、踌躇满志的人要到哪里卸掉他们的妆台呢？又怎抵得过时势天塌地陷的惊惶呢？
也罢，红尘中的男女，本身的爱恋就是你情我侬，那些脂粉香影里的才子佳人们最终也要天下欢宴而散的。
再看《桃花扇》，就觉得她是四大名剧里写得最好的，他用恢宏的笔力，“借离合之情，写兴亡之感”的构想，着实让我震撼。
这个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，可我很难钟情于故事里的李香君和侯方域，因为她和他活得太用力，不是我喜欢的男子和女子。
往事有时回忆起来，总是隐隐的作痛。让时间还是回到那时的明朝吧！
那个动乱的春天，遍野杂树生花，秦淮河依旧深情缓缓地流淌。那时李香君只有十六岁，尚未被梳拢，侯方域也正在南京城里秦淮河边游荡。
前面又是谁家院？墙内桃李半开，戏音袅袅，是谁家女子在花下浅吟低唱？惹得墙外人心思惆怅。
于是赏心悦目处，正是才子佳人的欢喜开场。
当闺中的雏妓遇上了名门的公子，本就是一个风月场，何来三媒六聘的讲究，爱就爱了，睡就睡了，这千里姻缘一夕就成了。
我相信，那时的李香君依偎在侯方域身边，一定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向往。
许身这样一个家世显赫，又是户部尚书之子，还是个才学过人的名流男人，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梦想吗？
世事无常，往往是生逢乱世，注定鸳梦不长。局势变换使原来落魄的阮大铖东山再起，他开始报复曾经挤兑过他的名流公子。
侯方域得到消息后，为了避祸暂离开南京。
为此，李香君和侯方域的感情也走到了最后。
从此，他们也只能老燕双飞，天涯各一方，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，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行囊，他的身后是她不顾一切缠绵依恋的红尘。
经年以后，试问还有什么不能忘却的呢？
我不知道李香君当年目送落魄的候公子远离时，会不会心生一丝惨伤？她再也听不到清俊少年在楼下扬眉的浅笑。
复社散了，不再有人尊称她为“社嫂”了，那美好的风花雪月将如烟而散。
春深露更重，她不敢多想，转身闭了院门。这短暂的露水姻缘，在侯方域走后，她的心就随这个男人远去了，从此后她便敛了声色，将心重锁深闺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。
纵是千般爱，只向一人去。
在世人眼中，她仍是一个人尽可夫的风尘女子，再加上阮大铖为了讨好权贵，将她强嫁给马世英的亲戚田仰做妾，李香君生命中最壮烈的一幕出现了，她宁死不上花轿，一头撞在柱子上，鲜血四溅昏死了过去。
美人血，桃花泪。李香君以血和墨，用满腹才情血染成一把桃花扇。
“夹道朱楼一径斜，王孙初御富平乐。青溪尽是辛夷树，不及东风桃李花。”这是侯方域定情时在素扇上题的诗，而今诗扇在手，美人已去，虽然美人已化作一缕烟尘，可是，一旦拿起桃花扇，就会想起一个可钦可敬的美人宛在眼前。
有时再想，感情这东西好薄凉，这微弱的爱情，在岁月的摧残下又能坚持多久呢？也许坚持下来的是那血色桃花里灼灼的信念吧！那印在心里的美好怕是与时光无关了。
好生的薄凉。时光可以洗薄很多东西，尤其是别离，即使陈旧了，凋残了，也不舍弃。
《桃花扇》里说：她与侯方域相逢于栖霞山，被道士点化，两人就最后一点花月情根割断，抛到红尘归于荒茫。
很多人不能理解这个结局，两个深情如此历经坎坷重逢的人，怎么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道士几句话遽然放下一切呢？
孔尚任绝非一个造作之人，他是刻意拆散一对爱侣来造就一般悲剧，成就一段传奇，纵观全局就会发现，对于候、李而言，纠缠衍生悲凉，放下才是解脱。
不管怎么说，孔尚任是仁慈的，他不忍心点破现实中为追逐名利而失败的侯方域，则是让他看破红尘，实是为汉族文人留下了许多颜面。
无论结局怎样？还是孔尚任安排的结局。
经年以后，一个情字怎能写尽万千离殇？这段红尘往事，听了还会心碎吗？若那时怕是轻舟已过万重山，浮世尽欢还有什么是不能忘却的呢？
2016，3，6（于家中）
